薛蟠完全没发现他妹子情绪有问题,老老实实去工地跑了几天。这天回来，小朱洋洋得意坐在堂前，满脸写着“快来问我”。和尚躬身行礼，求教朱先生打了什么大胜仗。

原来候叔等第一批探路者即将启程,今儿跟大干娘告辞,他陪着走了一趟。候叔已知道他便是熊猫会三当家了,不免拿话题诱他、指望套点儿消息。小朱随口引到自己和大干娘的共同特长、洞悉人心上。

他含笑道：“大干娘熟络白尚书,并不熟络今上；然白尚书熟络今上。你自以为你安排妥帖，殊不知他也安排妥帖。”

大干娘抬目：“三当家此言何意？”

“大约是前头两位皇帝性情相似之故，你顺理成章觉得，今上坐了龙椅也必定一样。”小朱摇摇手指头，“非也非也。”

“三当家请赐教。”

“先帝在时,老白任兵部尚书。因先帝与当时之端王、如今之陛下甚不睦，故此假账目假文书做得极紊乱极妥帖。他卖给你火器之事一旦被抓到端倪,都察院浩浩荡荡杀来兵部查封卷宗,必然极费力气。等他们将诸多乱账理清楚，最终发现——除了乱没什么漏洞。”小朱悠然道，“今上登基后，老白调任刑部,刑部的文书卷宗却齐齐整整，与他在兵部时截然不同。大干娘,你根本没抓到老白的短处。因为——”他吊了会子胃口,“白尚书固然也有诸如贪墨钱财、好大喜功之类官场通病，待今上却是极忠心的。他跟你做买卖得的钱,多数供了端王在东北养私兵,正是如今御林军中的一支近卫。”

大干娘与候叔同时震惊,其神态绝非作伪。他们完全没想到老白常年累月捞去的钱,其实是用来上贡主子的。窃先皇器物，供当今上私兵。非但无过，反而有功。

偏小朱还没说完。“白尚书如今也依然不免收受贿赂。他的兵部文书乱且周全，刑部文书齐整却不周全。真要详查，只能查出他在刑部不干净，倒像是在兵部很干净似的。只因他清楚今上的为人，并他自己和今上交情，懒得费力气遮掩。今上不会因为他贪墨几个钱就治他罪的。他有恃无恐。”yu.et

候叔冷笑道：“既如此，秦侍郎那案子，他如何磨磨蹭蹭？”

“那个委实是不想跟你们搭上。秦淑嫔的孪生妹妹武艺高强，刺驾何等容易。真到了纸包不住火时，他非但无法往王子腾头上推，九成还得托老王帮忙求情。”小朱耸肩，“你们说得神神叨叨，四当家全当耳边风，我倒查了查。二位对官场可谓一无所知，是我多虑了。反倒是早先兵部的火器账目里头，有人漫不经心做了些标记。我便猜记假账之人暗藏了一本真账，早晚朝廷查到此事他便交出来。那位白尚书的心腹文吏，铁定是你的人无疑。合着你们在老白跟前搁了两个人，倒真看重他。”

大干娘呆若木鸡。许久叹道：“秦侍郎曾说，朝廷若真要查什么，绝没有查不出的。只是小案子没人留心，大案子牵扯众多、不会由着你实实在在去查罢了。”

“正是。”

候叔方才也惊得瞪大了眼，此时方问：“记账之人三当家既是查到，可会将他交予锦衣卫？”

“没那个打算。咱们不是正合作着呢？”小朱笑眯眯道，“他跟着去了刑部。留在兵部那个已经让裘良抓走了对吧。”

候叔苦笑拱拱手：“多谢三当家，刑部那是我义子。”

小朱点头。“做到尚书跟前红人不容易，令郎只踏踏实实过日子也罢了。”候叔满口答应，再谢。

遂大获全胜而归，回府等着和尚好炫耀。

薛蟠听罢，又是连声奉承又斟茶捧上，道：“这些侍郎尚书的贫僧兜不清楚，都交给你对付。”

小朱摆手：“你外行，修你的颐和园去，少添乱。”

“得令！”

正说着，外头报信说林大人、明徽郡主和林小姐即将抵京。他们早已启程，半路上绕道去了趟豫章探望林皖一家子。原计划只呆三天，老林看见大孙子走不动道，故此耗了小半个月。最后还是林皖答应时不时送到京城给他老人家赏玩，林海才恋恋不舍上马。

小朱掐指一算：“司徒暄很快要来。”薛蟠望天翻个白眼儿。

没过多久，司徒暄果然来了。

上回林海进京住的是忠顺王府。如今他即将官居从二品大员，自然得住回林府。林家五代列侯，祖传的孤臣。义忠亲王闹腾得厉害那阵子，林侯爷宣布我儿学业不精、这两科暂时休要会试，把林海轰回老家读书。没过多久他自己染病，借机开溜。林侯爷一死，林家的爵位也到头了。义忠亲王哪能不知道林海学业精不精？当即推测林家不肯提前站队。遂小施惩戒，借朝廷规矩收回了侯府。林家另有一处宅邸，年初便已收拾妥当，只是偏小且地段远离富贵区。司徒暄特来跟薛蟠商议，将那府邸依然交给林大人。

薛蟠一听便摇头：“别。侯府终究得侯爷在里头。老林身为光明正大科举出身的名儒，挂个侯爵之后的名头没什么好处。”

小朱问道：“如今什么人住着？”

司徒暄道：“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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