依微香雨青氛氲,腻叶蟠花照曲门。四月伊始，京城来了趟热闹。自打二十多年前贾珍暴毙，宁国府便少办大宴,连小大爷出世、贾瑶认祖归宗都只亲友相聚。今年忽广发帖子，替贾蔷的长子过生日。好事者不免奇怪，又不是整数。再一想，去年此时贾蔷妻儿还在北美没回来呢。四王八公凋零大半,老亲们欲借此时机叙个旧。

难免有好事者上司徒暄耳边说八卦，司徒暄没大在意。过了几日，赵茵娘跟丈夫打招呼：她要带平安过去。因贾蔷媳妇是外族人，京城这些太太奶奶们不免眉来眼去。秦可卿托她帮着撑个场面。司徒暄一想,贾蔷本是他的底牌大将，便说也去。

到了正日子，宁国府外黑压压停了一片汽车,反倒是许多外国人从马车里下来。随从解释说，京师权贵多弄到汽车了；因贾蓉才刚升迁鸿胪寺卿,外国使者纷纷前来捧场。司徒暄这才问起贾蔷媳妇是哪儿的人。随从又解释半日。

此女本是北美当地女子和西洋移民之女，原先住在北美东部。举世族人都是一样的。其父早亡，亲戚们为霸占财产,将孤儿寡母赶了出去。她本有个小兄弟,流落街头染病夭折。没过多久,海上忽冒出一支我国海盗骁勇无敌。登岸后非但没抢一拨就走,反倒横冲直撞。纵然语言不通，她母亲因生得美貌,竟嫁了一位海盗小头目。遂灭了前夫家一众亲戚替儿子报仇。这小姑娘骑射天赋深得海盗首领欣赏,后爹干脆让她拜了首领为师。

北美金矿都在西部,朝廷的大军和移民没大往东部去,便没管。再过几年，那海盗首领竟派使者来西部打招呼。小姑娘身为长徒做了第二拨正使。贾蔷的师父严七海亦是海盗出身，早年在海上还跟她师父打过交道，遂命贾蔷多加照看。一来二去的，贾蔷把人家徒弟照看成了媳妇。

司徒暄闻之哈哈大笑。“小子有点本事。”

他们说这些都在停车场呢。只见外头又一辆汽车开了进来，停在离他们不远处。穆旺财从车内探出半个身子，招手喊：“王妃娘娘万福金安~~打个商量，暂借王爷说几句话行么？”

赵茵娘随口道：“你可快些还我。”

“是是，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嘛。”

旺财兄是独自驾车，连个亲兵都没带。司徒暄干脆上了他的副驾。穆旺财一拉操纵杆，滑溜倒车，竟又走了！倒也没跑多远，从宁荣街的东头到了西头，停在荣国府围墙外。

穆将军眉宇轻愁，从小盒子中取出一支东西。司徒暄挑眉：“西洋雪茄烟。”

“传播错误。”小穆道，“此乃美洲烟草，二百年前才传去西洋的。‘雪茄’一词本意是吸烟。”乃摇下车窗，取火柴点着雪茄烟，慢慢抽了一口。“有件事，我也不知告诉王爷对是不对。”

“你都借本王出来了。”

“也是。”小穆一笑，又想了想。“很久很久年前，我跟随祖父在泉州做海盗。东南沿海的海盗间消息灵通。某日听闻台湾岛上出了个新闻。那儿有伙同行跟我们挺熟悉，不知在哪里买了上百壮丁……这个寻常得紧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只半年多点儿的工夫，壮丁头子逆袭、收服了全伙。原先那位被他宰了。”

“听闻海盗素来谁有本事服谁。”

“我祖父当时便说，壮丁头子必有来历。没多久其姓氏传了出来。孙。”

司徒暄没反应。赵钱孙李，孙实在是个烂大街的姓。

“彼时先帝登基恰巧周年。后来听说他在猷屿找到了父亲。”小穆吹了口烟。“承蒙王爷抬爱，末将得进御林军。故此能详尽打探些旧事。王爷还记得有个堂妹叫鸾平么？”

“嘶……”司徒暄倒吸了口气。“那个孙？”伙同庆王逼宫造反的御林军大将孙家父子。孙少将军对鸾平公主用情极深，康王是他亲手所杀。

“依我所查，没跑了。”小穆微微阖目，“王爷。贾蔷太太的师父便是他。”

司徒暄愕然。

“情之一物，若从没遇见过也还罢了；若曾生于心，便是终生难平。”小穆轻叹道，“痴情之人，惜哉。亲手弑君，孙家不可能回国。但他们是北美颇不小的一股力量。横竖驸马早已续弦。王爷若替鸾平公主和离，孙寨主必铭感五内。”

司徒暄侧头端详半晌。“穆将军，你如何不成家？”

小穆扯了下嘴角。“没什么不能说的。我倾慕宁国府的瑶三太太。”

司徒暄大惊：“张子非！你是多想不开。那女人活像个冷面包公。”

小穆瞪了他一眼。“王妃极敬重她。”

司徒暄耸肩。“本王记得七皇叔给孙少将军送了女人，模样逼似鸾平。”

“这个我最清楚。”小穆悠然道，“我养女和子非逼似，性情风马牛不相及，反倒有几分像她们家甥女儿。爱一个人岂能因为脸？末将敢笃定，贾蔷太太师父对外宣称是个鳏夫，亡妻或姓阮或姓平。”

“你没打听过？”

“明知道我没老婆，这种事男人怎么打听？”

“……也对。”老王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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